以前人們出遠門的時機少，各地的草木、花卉本土性較強，地域特色十分顯著。快二十年了，較早去夏天的五臺山旅行，公共汽車行駛在太原向北的公路上，首次發現路雙方散漫地開著一種粉白與紫紅的草花，花朵不大卻很招搖，我在停車的間隙向人請教，護路人說是“松竹梅”。實在是掃帚梅。由于山西話比河南語音還重，因而謠傳了。

菊科秋英屬的波斯菊，較初盛行的一個名字就是掃帚梅。葉子似小茴香，嫩苗如麥田雜草里弱不禁風的米米蒿，也像自生自滅的地膚即掃帚苗的容貌。

誰想到這種惹人愛憐的草花，原真適宜寒涼地帶生長，現在卻很活潑很靈巧地開遍了神州大地的東南西北了呢？而且，青出于藍的它，與格桑花這個藏語里蘊含祥瑞的名字，串演著笑劇“拉郎配”，就像藏飾中的串珠、銀飾、細發辮一樣，流行與風頭正健。

藏區地大多高寒，內地人夏天去西藏旅行采風，一起上高岸深谷，見到較多較醒目的花卉，帶一點野性的，也是這各處的波斯菊了，啟齒便叫它格桑花。雖然西藏的野花許多很豐富，但外地人較常見且討人喜歡，――直白、淺易，玲瓏又浪漫，如鄰家女孩一樣，就數這波斯菊了。林芝博物館的解說員小張女人，是來自重慶的自愿者，格桑花一樣的人兒講格桑花，她說，本名為波斯菊的格桑花，在西藏另有個傳統的名字叫“張大人花”。張大人是晚清的駐藏大臣，是他第一個把波斯菊的種子帶進了雪域高原和圣城拉薩。

本次再游西藏，發現四處大變化，拉薩至林芝的高速公路已經通行，川藏鐵路拉薩至林芝段開端成型，2021年也要通車。屆時，四周八方的游客到西藏旅行將加倍利便。我重點是觀測被譽為格桑花的波斯菊，它有兩個品種，習見的路邊小花之外，另有大花波斯菊，栽植在城市花壇和綠道里，遠看似乎是高峻的紅蜀葵；它具備兩大特點，開花時間極長，從春末夏初直到深秋，一遍遍開花，隨處可見。另外，隨高就低不擇地而生，高地上如城堡一樣的寺廟里，它貼著藍天白云，花開絢麗而喜氣；就是陡急的山道與山口上，與彎彎的大江大河畔，它貼著巖石在砂礫地面上開花，也盡顯妖嬈。在布達拉宮廣場，巨幅招貼畫之上，花卉的飾紋與照片，唯一就是繽紛開放的波斯菊；龍王潭公園里，很突出的一組不銹鋼雕塑，也是大花波斯菊盛開的造型。波斯菊與格桑花合二為一，分明已是定局。作為外來草花的波斯菊，歷經滄桑而越開越繁，已經成為雪域高原和圣城拉薩較醒目的花符號與文化標志。

不止于眼前的風物與情景。我重讀手頭的名著《西藏與西藏人》，這是抗日戰爭時期，國民政府的駐藏特使沈宗濂與他的助手柳?祺合撰的作品，英文原著，2021年在美國斯坦福大學出書，乃第一部中國人用英文向天下全面介紹西藏歷史、社會與習慣的著作。其中有“近觀布達拉”一節，也記述了“張大人”張蔭棠在拉薩植綠栽花的故事――
藏人眼中較愉快的天堂就是吉曲河(拉薩河)流域。這個被稱作“歡欣水”的流域，把周圍的一切都寬慰得鎮靜而平靜。當水量充沛時吉曲河有一英里寬，沿著一條綠化帶，蜿蜒曲折地穿過南部郊區……這是昔時的駐藏大臣張蔭棠提倡栽植的。作為紀念，稱之為“張”的綠化帶(還命名一種花為“張大人花”)，藏語稱為“林卡”，花園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