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唯有牡丹真國色，花開時節(jié)動京城”。這是唐代詩人劉禹錫贊賞牡丹的名句，這兩句詩到現(xiàn)在真的還頗有寫實之意，牡丹花開時，北京公園里更是游人如織，爭先觀睹。唐、宋時沒有“國花”的稱謂，但牡丹被譽為花王，可見沒有任何其他的花有那么受人興趣。也正因此，許多牡丹名品被保留了下來，也培育了許多新的品種。然而有一些好的品種，早已失傳，卻被張冠李戴，現(xiàn)實上已沒有昔日的神姿，下面擬就幾個寶貴品種加以辨析。
1 姚黃
古稱姚黃為牡丹之王，宋代牡丹花譜中俱列為第一，周師厚《洛陽花木記》(以下簡稱《周譜》)記為“千葉黃花，色極鮮艷，有深紫檀心，近瓶青旋心一匝(瓶指雌蕊，一匝指瓶周圍一圈)與瓶同色”。形貌非常詳細:色彩是極鮮艷的黃色，花瓣基部是深紫檀色，雌蕊周圍的花瓣和雌蕊一樣都帶綠色。但現(xiàn)在的姚黃，色彩、花形與《周譜》的形貌完整不同，現(xiàn)在的姚黃色彩極淡，呈乳黃色或黃白色，基本不鮮艷，雄蕊瓣化現(xiàn)象很顯明，瓣化花瓣的先端多殘存花藥，這種雄蕊瓣化的現(xiàn)象，宋代人稱為間金，有一個名為“間金”的品種，《周譜》形貌稱是“葉間有黃蕊，故以間金目之，其花蓋黃蕊之所變也。”間金類的品種另有蹙金球、蹙金樓子、碎金紅等。并未提到姚黃，在形貌姚黃時，又沒有提到雄蕊瓣化的現(xiàn)象，可見當(dāng)時的姚黃，并無雄蕊瓣化的特色。至明代中葉，姚黃絕種，薛鳳翔所著《牡丹史》(以下簡稱《薛譜》)，已未錄姚黃品名，明代謝在杭曾說:“牡丹名花都有，獨正黃者不能得，不知姚氏之種何以便絕(謝在杭《五雜徂》)。”謝曾任兗州府知府，他曾親自到過與兗州相鄰的曹州。清初高士奇也說:“今姚黃之種不傳。”(《北墅抱甕錄》)。但清余鵬年《曹州牡丹譜》(以下簡稱《余譜》)卻載有姚黃，注稱俗名落英黃。余生年晚于高士奇，可能就是在此期間，用新培育出的落英黃頂替姚黃的。
2 魏花與魏紫
宋代以魏花為牡丹花后，是因它花大美艷之故，今人稱魏紫為牡丹花后，現(xiàn)實魏花是肉紅色的，魏紫花是紫色的，形色大小都與魏花相差甚遠。《周譜》稱“魏花，千葉肉紅花也，出后晉宰相魏仁溥園中……葉(此處指花瓣)較繁密，人有數(shù)之者，至七百余葉，面大如盤，中堆碎積葉，崛起圓整，如覆鐘狀，開頭可八、九寸許。其花端麗精彩，瑩潔異于他花”。《薛譜》名之為魏紅，形貌為“肉紅尖胎，梅紅深淺相間，價自傾城”。并說“魏為后，信非虛語”。都極為稱頌魏花之美，作為牡丹花后，當(dāng)之無愧。可見明代以前的魏花，簡直是肉紅色的，現(xiàn)在早已失傳。《余譜》上也已不載魏花，只載魏紫，并明了魏紫不是宋代的魏花。魏紫可能是魏花與紫色父本雜交的后裔，而現(xiàn)在觀其形色，現(xiàn)實并不相符花后的美稱。
3 歐碧與豆綠
陸游的《天彭牡丹譜》(以下簡稱《陸譜》)中記有“碧花只一品，名曰歐碧，其花淺碧而開較晚，獨出歐氏，故以姓著”。這是蜀中育出的歐碧品種。另宋?張邦昌《墨莊漫錄》曾記有:“洛陽花工宣和中以藥壅培白牡丹根下，次年花作淺碧色，號歐碧，歲貢禁府”。云云得出的淺碧色花只是染成，絕不能成為品種。歐碧品種厥后還見于《薛譜》中，說亳州人叫它“佛頭青”，大梁(古趙地，現(xiàn)河北)人叫它“綠蝴蝶”，作者的父親又另給起名“萼綠華”，以是歐碧、佛頭青、綠萼華均為同物，開淡綠色花。證之《燕都游覽志》載:“武清侯別業(yè)……園中牡丹多異種，以綠蝴蝶為第一”。可見明代時名雖改而物尚存。有人疑現(xiàn)今的豆綠就是歐碧，但考《余譜》，豆綠是“出自亳州鄧氏，曹花多移自亳”。《薛譜》中也談到“豆綠出自鄧氏，千層起樓，確是異品”。《余譜》中不列歐碧，而有“雨過天青，色微青而開晚，或以歐碧當(dāng)之”。這說明他知道當(dāng)時曹州歐碧已絕種，人們用雨過天青來頂替歐碧。由此可知，歐碧這一古老品種，在明代曾更名，到清代絕種。而豆綠是明代亳州育出的，這兩個品種在明代曾并存，不能混為一物。
4 二喬
二喬一名是指開雙色的牡丹花，古又名轉(zhuǎn)枝。唐代就已有開二色花的品種，晚唐詩人吳融曾有詠紅白牡丹詩:“殷鮮一半霞分綺，潔澈當(dāng)中月?s波”。歐陽修《洛陽牡丹記》有“潛溪緋本是紫花，忽于叢中特出緋者，不外一、二朵，明年轉(zhuǎn)移他枝，洛人謂之轉(zhuǎn)枝花”。說明潛溪緋是可以開紅紫二色花的。《周譜》中記有“二色紅，宋元豐(公元1078～1084年)年間出于銀李園中”。一朵花能開出深紅、淺紅二種色彩。《薛譜》中所記轉(zhuǎn)枝品種是紅白二色，可見舊時名轉(zhuǎn)枝的，現(xiàn)實有兩個品種，一是花開深、淺紅的、一是紅白二色的、現(xiàn)今的二喬是開深紅(紫紅)、淺紅(粉紅)二色的品種、開紅白二色的品種已佚失。
5 紫繡球
紫繡球在宋代已有，《周譜》記其“葉密而圓整，因得綠球之名”。《陸譜》則稱其為“天彭紫花之冠”，是蜀中彭州最美的紫色牡丹。現(xiàn)在菏澤、洛陽、蘭州三市牡丹圃中仍有紫繡球，但不似彭州紫繡球色彩鮮麗，花形也不似彭州的花朵高聳呈長球形，見者無不夸獎，因此彭州的紫繡球至今仍可以說是天彭紫花之冠。與洛陽、菏澤、蘭州的紫繡球是同名異物。
6 劉師哥
在四川彭州見到一中原未聞的品種，當(dāng)?shù)孛麆煾纭⒒ò咨燥@粉暈，開異型花，不同年份開荷花型至皇冠型，花瓣基部無紫斑。花開豐滿的年份，十分嬌美，有人疑即是趙粉，它與趙粉確有類似之處，但趙粉株形大，年年滿株盛開，不似劉師哥嬌弱，但花色較劉師哥深，其外瓣與內(nèi)瓣的不同不及劉師哥不同之大，況從趙粉之得名應(yīng)為荷澤趙樓牡丹產(chǎn)地所培育，故二者顯然不是一物，那么劉師哥又是何以得此名？考北宋《周譜》稱牡丹聞名“劉師閣，其花開頭可八、九寸許，無檀心，本出長安劉氏尼之左右，因此得名，微帶紅黃色，如美人之肌膚，瑩白溫潤，花亦端整，然不常開，卒數(shù)年一見花耳”，又查《陸譜》則確載劉師哥之名，列入白花類，“微帶紅，多至數(shù)百葉，纖妍可愛，莫知何以得名”，二者的形貌，與我們所見者平等，尤其《周譜》還紀(jì)錄了此花數(shù)年才開一次花的特點(應(yīng)是數(shù)年才得一次好花――呈皇冠型)，只是從北宋到南宋已經(jīng)以謠傳訛，其名稱由劉師閣轉(zhuǎn)為劉師哥，陸游已不知其名之由來了。但可判斷，此系一古老品種無疑。
品種的名稱代表著某一特定的品種，具有一定的色彩、花型、光澤或其他某些特色。固然，差不多上千年的牡丹品種，歷經(jīng)世道滄桑，天災(zāi)人禍，保留下來確屬不易，如果好品種失傳了，也在所難免，應(yīng)當(dāng)是寧缺勿濫，不能冒名頂替，由于它代表花文化的一部門。寶貴的品種失傳了，自然令人婉惜，但冒名頂替者姿色均差，魚目混珠，豈能給人以美好的遐思？此種情況，其他的傳統(tǒng)名花也有，這里只說牡丹，近年來菏澤、洛陽、蘭州、北京等地都相繼培育了一些形、色兼優(yōu)的好品種，如果更能培育出勝過現(xiàn)在的姚黃、魏紫和其他古老佚失名品，經(jīng)判定到達原本真品的姿色，不妨命名為新姚黃、新魏花……，這是牡丹育種工作者一定能做出的孝順。
湯忠皓2021年生/北京人/2021年結(jié)業(yè)于前中心大學(xué)園藝系，結(jié)業(yè)后留校任教/開國后在北京、南寧從事園林技巧工作/教授級高等工程師/并加入《金花茶基因庫樹立和繁殖技巧鉆研》，獲國家科技提高二等獎；重要論文《中國古代蘭蕙辨析》在東京第12屆天下蘭花會議編入論文集、《中國蘭花的評賞》加入新西蘭的奧克蘭第13屆天下蘭花會議編入論文集中/本會會員，本刊編委。